珍 惜
■王彭波（江蘇省徐州市侯集高中附屬實驗中學教師)
幾乎每天早晨，都會被疫情數(shù)據(jù)所驚到，大家都在重復著——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這個可怕的新名詞。而我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詞語——珍惜。我時常凝望著窗外戴著口罩的小區(qū)內(nèi)的安保人員，每到此時耳畔似乎總會響起風信子開花的聲音。這是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爆發(fā)后，我的所思所見……
徐州市出現(xiàn)第一例感染者……
徐州，也有了感染者，這讓我感到有些錯愕，因為我一直認為疫情距離我所在的城市是很遙遠的。接下來的日子里，被確診感染的人數(shù)在不斷地遞增，家，附近的小區(qū)和街道前些日子還是另外一番喧鬧的景象，而如今，冷清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沉寂的呼吸。隨著疫情形勢的推進，一些市民開始“搶購”超市里的食物，人們開始變得特別珍惜到手的東西，平時感覺不怎么美味的“土滋味”，也都變得像過節(jié)時一樣可口了。
“冰箱里不知何年月的僵尸凍肉都吃空了”“買了很多天的菜一直在省著吃，沒有新鮮的肉”，這是偶然從新聞上看到的，透過薄薄的屏幕我仿佛看到了那些被饑餓感覆蓋的面孔，聽見他們發(fā)出了，無力的嘆息。我是個幸運的人，感謝母親的細心，讓我們一家人還能擁有沉浸在幸福時刻里的資格。
這次突發(fā)的疫情,無意中為《憫農(nóng)》這首詩找到了深刻地注解，一種羞愧之感涌上心來，那是一聲清脆的點醒。曾幾何時，我們每天被繁瑣的塵事所困，大多都是匆匆而行，而此時上蒼忽然給這人世來了一個急剎車，終于有了一些閑暇的時間，可以細品饅頭清粥的別樣清香了，意識到它們是多么的可貴了，是它們給了我們最簡樸的溫飽，讓我們可以有能量延續(xù)當下的生活?！稇戅r(nóng)》不僅僅是幾行表達農(nóng)民艱辛的詩句，更是在提醒我們，在這段特殊的“緊日子”過后，不要只顧竊喜餐桌上一時的豐盛而遺忘了這段時光里的“節(jié)儉和樸素”。
在某個安靜的隔離病房里，他還很小，透過一片如白墻一樣的玻璃，他不停地向外面站著的一位醫(yī)生揮舞著小手，這個孩子看起來不足一歲，對這次疫情的來襲他沒有一點概念，他似乎是把醫(yī)生當成了他的父親，做出了想要被擁抱一下的姿勢，剎那間，這塊方寸之地安靜極了，只剩下那位醫(yī)生轉(zhuǎn)身后，輕輕地抽泣聲和他抹去淚水的樣子。
在重慶的一家醫(yī)院的重癥監(jiān)護室內(nèi)，兩位醫(yī)生對著躺在病床上的患者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患者緩緩地抬起手，還以相同的樣子，就像是在灰色的戰(zhàn)場上升起了三面代表著希望的旗幟。一位湖南的二十八歲的年輕醫(yī)生，因為連續(xù)奮戰(zhàn)了十九個日夜，最終因為疲勞過度而殉職。從此有一個父親再也看不到他的兒子從前線歸家的身影……
當看到這些令人痛心的新聞時，當聽到徐州也在建設(shè)加急病房時，我常常陷入某種以前少有的沉思狀態(tài)，雖然現(xiàn)在到處都是封鎖，受到影響未能按時上班，出行也受限了，買東西變得不是很便捷了,只能按照指示足不出戶的閉關(guān)在家，雖然這都是當下真實的境遇。但是相比那個可愛的寶寶、那個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的患者和那個醒不來的醫(yī)生而言，他們的靈魂，可能下一秒或者已經(jīng)變成了，這個春天里永恒的消逝。而自己雖然獨坐在房間內(nèi)，不能漫步在微風拂面的小區(qū)里，但是卻已然擁有了一種生命上的安然。不斷更新的感染和死亡的數(shù)字的背后，是他們各自不同的身份，有的是父母，有的是姐妹，有的是朋友，有的身上還穿著白色的“戰(zhàn)衣”……其中就包括那位年輕人。
海德格爾曾說：“當你無限接近死亡，才能深切體會生的意義”。這句話給我?guī)淼淖钌畹膯⑹颈闶恰钤诋斚?。活在當下是禪宗的語言，意思是：放下過去之煩惱，舍棄未來的憂思，只專注于當下的每一刻。我想把它改變成：要珍惜活著的當下。珍惜那份已經(jīng)屬于自己的獨特地擁有。
我的職業(yè)是老師，我喜歡和孩子們待在一起的時刻，那感覺就像是在夏天里采摘到了一把黃色的薔薇花。我記得某一天的下午，收到的學生們給我的生日祝福，那是他們自己動手在黑板上書寫下的一句句真摯的話語，真用心，真漂亮。我還記得，一個學生送了我一個大的許愿瓶，里面裝著好多只她親手疊的小紙鶴，還收到過一個平時有些粗心的男生送的，刻著他自己名字的心形的石頭……
當腦海中的神思代替腳步，行至學校時，讓我更加驚覺要善待這份職業(yè)，感念起，它帶給我的來之不易的安穩(wěn)與從容，帶給我的根植在內(nèi)心深處的一種不曾枯竭的暖。又是它，讓我在大批人都失業(yè)在家時，一部分人奮戰(zhàn)在抗擊疫情的一線，隨時都有被感染甚至犧牲的危險時，還能綻放出如歌般的笑容，還能撫摸著課本，回味少年和少女們，那一顆顆樸素純真的心。此處無言表達內(nèi)心的波瀾，只想起，行勝于言這四個字。唯有珍惜它，做好當下能夠做到的力所能及的投入，才算不辜負它帶來的護佑。
某日夜里，心中泛起層層如銀的月光，它撒在白天飯桌的湯食上，融進往昔教室里響起的孩子們的讀書聲里，墜落進被自己惦念的生命中。飄散到開啟“靜音模式”的四面八方，輕撫那些奮不顧身的逆行者們，正是因為有他們挺拔的脊梁，才有了我，這一點點平和的思緒和文字。站在三十而立的點上，命運似乎在教會我要做一只既要奮起騰飛又要懂得停歇的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