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于文學教育的觀察與思考
——有感于第三屆“文學課堂”大賽現(xiàn)場觀摩課
宋勝杰(吉林省教育學院初中教研培訓部副主任)
好的文學,是作家們獻給這個世界的獨特禮物,是人類自己獻給自己的精神財富。教文學就是把這些禮物轉送給我們的孩子。
正是這些禮物,一代一代地塑造著人的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使人的內心不至于荒蕪。我們一直在靠著它完成我們人格的發(fā)育和精神世界的完善。有時通過口耳相傳,有時靠著文字,它以不同的形式感染人,慰藉人,影響人,塑造人,完善人。
借著第七屆全國校園文學研究高峰論壇和第三屆“文學課堂”大賽現(xiàn)場觀摩研討活動,我和江西師大文學院的黃愛平老師、長沙望城一中的李玉上老師,共同觀察了兩節(jié)課:一節(jié)是山東省濟南稼軒中學的李洪鋒老師,他講的是汪曾祺的《昆明的雨》,這是人教版教材初二年級的一篇自讀課文;第二節(jié)課是來自天津市濱海新區(qū)大港同盛學校的張玲老師奉獻給我們的一節(jié)名著閱讀課:再讀《城南舊事》。
兩位老師的教學,雖然展現(xiàn)了不同的教學風格,但都表達了他們對文學教育的理解,體現(xiàn)了對文學課堂寶貴的探索,這對我們形成文學教育觀念,探索文學教育方式,有著現(xiàn)實的貢獻。
因為本次論壇鮮明地打出了“文學課堂”的旗幟,又因為基礎教育階段語文教材中文學內容所占比例實在太高,令我們不得不思考文學教學與實用文的教學到底有什么不同。所以,在聽課的過程中,我們一直試圖用文學教育的篩子去篩出文學教育的一些特殊方式。下面,我根據兩節(jié)課堂教學分別談談我的觀感和激發(fā)出來的思考。
聽李洪峰老師的課,受到的激發(fā)很多,聯(lián)想也很多,主要有幾下幾點:
第一、為什么教文學?
人們閱讀的目的是多元的。若是探究一下就會發(fā)現(xiàn):
有一種閱讀只是為了娛樂而閱讀。人們經常陷入不快樂之中,在文字中找到快樂是一種真實的大眾需求。作家們用文字傳遞快樂,掃除讀者心中的陰霾與不快,確是一件渡人的高尚之舉。試想,如果社會上每天傳遞的都是不快,人們內心郁結,眉頭得不到舒展,那確實是一件沮喪的事。這樣的作品,幫助人獲得快樂,營造一種善良的、和諧的社會心理氛圍,通俗文學在這方面貢獻很多。
還有一種是為了獲得思想閱讀,這一類的作品,主要是為了完善人的精神世界,激發(fā)人的思想。它用文字影響人對世界的認識,分享人們已經經歷或從未經歷的生活,來喚醒人的良知。比如那些思想家的文學大作。
另有一種文字是用來完善人的情感世界的。比如,報告文學《唐山大地震》就是通過觸目驚心的死亡,人類經歷的自然帶來的災難,生命的殞落,受傷與流血,救援和自救,來喚醒人們的同情、憐憫、無私和愛,激發(fā)出無與倫比的溫暖。這樣的作品,有時只是為了滿足情感凈化的需要。作家們通過用文字塑造出的形象,來濾去人情感世界里的沉渣。
更有一種文字,既給人奉送快樂,又強人精神,煉人人格,富人情感。人們在閱讀中獲得精神的發(fā)育和情感世界的完善。
而學生作為獨特的閱讀群體,他們的閱讀需求里面除了上面所說,還有習得語言文字、獲得言說能力的目標追求。所以,中小學的文學教學,既要滿足人的精神世界的完善,提純人的情感世界,還當然地具有語言教育的目的。這或許就是我們文學教育的獨特功能吧!
第二、文學教學要教什么?
不同的作品其教育價值有所不同。汪曾祺的《昆明的雨》一課在教材中有課后提示,提供了作為作家的汪曾祺自己關于本文寫作目的表述:“我想把生活中真實的東西、美好的東西、人的美、人的詩意告訴人們,使人們的心靈得到滋潤,增強對生活的信心、信念。”雖然對作家當時遇到了什么不美、不真實的人或事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我想,我們仍然可以把作家寫作的目的看成我們教學的一個目的。
文學作品的閱讀過程。是靜態(tài)的文字與動態(tài)畫面的轉換。當閱讀開始的時候,文字消失了。對于特殊閱讀者的學生而言,他們也和我們普通閱讀者一樣,在他們的閱讀中,頭腦里只有畫面,只有人物的動作、行為,只有故事。甚至在他們的耳畔,不時地響起那些文字描述的各種聲音。因此,文字的閱讀過程成了文字與畫面的轉換過程。就像閱讀者把文字轉化成聲音和畫面一樣,他們也將在運用文字的過程中,把聲音和畫面轉化成文字,生成運用文字的能力。我想這就是文學教育方式吧。
同時,我也非常贊同李洪峰老師帶著學生品位語言文字味道的做法。“這種東西也能吃?!”“這種東西這么好吃?!”在對兩個句子的比較和玩味中,學生對語言的認識得到了提高。
但是,在閱讀中,我們也發(fā)現(xiàn)了汪曾祺散文中那些獨具特色的細節(jié)描寫。比如,“酒店有幾只雞,都把腦袋反插在翅膀下面,一只腳著地,一動也不動的,在檐下站著”。我想這個動作,只有雞能做得出來。這獨特的場景里有細致的觀察,有對生活的理解,這里的雞也就成為作品中活著的人物。還有:“大概怕房客亂搞他的花,時常給各家送去一些。”這是最簡潔和深刻的心理描寫,也是相當獨特的細節(jié)描寫,老師在這里引導學生在揣摩人物心理的過程中來了解寫作的生活來源問題。
把玩這些細節(jié),使學生在作家的帶領下分享學生自己生活經歷中觀察到的能夠觸碰到自己內心柔軟的地方的那些細節(jié),并且用細節(jié)描寫的方法寫出自己印象深刻的人物和動物的生活細節(jié),完成同伴分享——這將是一個美妙的體驗過程,會形成學生的文學經驗的。
第三、文學教育的課堂方式。
我們知道,通過揣摩作家用語的感情色彩可以找到破譯作品所表達的觀點和情感密碼的路徑,因而品味和揣摩人物語言或敘事語言的用語規(guī)律就成了文學教育的方式。
通過討論作品的語言習慣可以推斷作家的風格與地域歸屬,討論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文學教育的另外的方式。
也許作家在碼下一層層文字的時候并沒有面對一個個具體的讀者,他只是傾訴式的講他想講的故事,又或許他講故事的時候已經有了明確的對象,就像裴多菲一樣,他有的詩只寫給自己的妻子。這時候,幫助學生走進作家的生活,就成了理解作品的關鍵。
對于作品中人物性格的感知,我們往往可以通過角色代入而獲得。當讀者自己變成了作品中人物的時候,他就會感同身受地體驗到真實的那個“我”,他就會更精確地回答諸如“我是誰”“我是個什么樣的人”這樣的問題。因而在敘事類的作品中,體驗是很貼切的教學方式。比如蒲松齡的《狼》的教學,我們知道,在《聊齋志異》中,作家一下子就給了我們三篇同樣內容的作品,但每一篇都不一樣。我們往往在未經閱讀就先入為主地得出了狼“貪婪”“狡詐”的刻板印象,所有的教學在分析狼的形象時把貪婪列入了狼的性格中。但是《聊齋志異》里的狼哪里貪婪哪里狡詐呢?大家知道:貪婪是指不斷地攫取,永不滿足;是巳經獲得了,還要獲得;是已經吃飽了,還要占有。但當學生以扮演的體驗方式成為蒲松齡筆下的“狼”的時候,蓋棺定論的狼性消失了。此時的狼,饑腸轆轆,饑餓使得它尾隨著屠戶,眼里盯著屠戶裝肉的擔子。從故事的交待看,狼無一不是中了屠戶的招而殞命的。當屠戶用鉤子把肉掛在樹上的時候,狼并未緊緊地尾隨屠戶,而是緊盯著屠戶用鉤子掛到樹上的肉。狼為了要吃到掛在樹上的肉而被鉤住嘴巴讓尖利的鉤子刺穿了自己的上顎或者下顎,讓自己長長的軀體像旗幡一樣招搖在半空。這旗幡一樣的軀體不僅傳遞出人對動物的了解和人的智慧,而且告訴我們,當我們開展文學教育的時候,感受和體驗是分析人物比較可靠的方式。
如果說李老師的課激發(fā)的是我對文學教育的思考的話,來自天津大港同盛學校的張玲老師讓我學到的是教學的思想。她講的是“再讀《城南舊事》”。
我在這兒得到了什么樣的教學思想呢?
第一、對話的思想。
一上課,她就跟學生講:我不是來上課的,是來聊天的,今天我們聊一聊《城南舊事》。所以,教師有很強的對話意識,因此在整節(jié)課當中充滿了對話。
第二、擴容的思想。
教師在整節(jié)課里面,把重心放在引導學生讀書方面。一是強調了讀整本的書的理念。二是有比較強的勾連的意識,鮮明地表達了增效擴容的思想。在教學中,老師不斷地拓展。于是,圍繞“離別”的題材。引入的大量語料不僅有很大的年代跨度,而且有體裁的跨度。其中包括先秦的詩經,明清時代的《三國演義》《西游記》等內容,以此來反觀、回憶過往的文學,反復刺激,實現(xiàn)擴容,引導學生的拓展閱讀。
第三、實踐的思想。
學生的學習,具有實踐性。這是語文學科學習的特點。所以張老師的教學圍繞分組實踐、集中交流的方式展開。
第四、引導和指導的思想。
在整節(jié)課當中,有非常明確的方式的引導。比如,讓學生圈點勾畫;對作品本身閱讀的指導,討論了作品的隱喻功能。而且教學的方式也符合文學教育的特點。文學學習的方式和理科的學習方式是不同的。文學學習需要通過吟詠、揣摩、感受、體驗、批判、討論等等來完成。而且在文學作品的教學中,我們除了用以研究體驗語言規(guī)律之外,文學閱讀的目的就是它的本身。比如《蘭亭集序》《赤壁賦》這樣的名篇,不能只用來了解語言規(guī)律,他還要進入學生言語材料的庫存,讓學生在他的生活和生命中,有隨時取用大量可用語言材料。這個材料庫是不斷地得到補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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