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近十年的堅守與打磨，時至今日，新材料作文題型已臻穩(wěn)定，命意漸入佳境。僅從材料的給定上看，此類作文越發(fā)彰顯出命題者獨到的考量。這些材料悄悄地從“高端神壇”走進“普羅大眾”，從“云端穿越”來到“尋常巷陌”，體現(xiàn)了命題者小材料大境界、小視角大視野的膽識。無論是醫(yī)院里的“綠色通道”還是北京過去的“老規(guī)矩”，無論是當初的滿天繁星還是眼前的萬家燈火，無論是當初的黑白膠片還是如今的數(shù)碼技術(shù)……材料覆蓋面廣，信息量大，切入點多，更貼生活，更富思辨，更接地氣。以2014年全國三套試卷為例，新材料作文與以往作文最大的區(qū)別在于它的四點關(guān)鍵要求：選好角度，確定立意，明確文體，不要脫離材料內(nèi)容及含意的范圍。這也正是教師指導考生備考的著力點。
一、選好角度
關(guān)于角度的選擇，全國各地作文命題表述不盡相同。全國三套卷及浙江、安徽等地的要求是“選好角度”，其他省市要求多為“自選角度”。比較一下，我認為“選好角度”的表述更準確。2006年試水新材料作文之初，全國卷的表述是“選擇一個角度”，2009年將“選擇一個角度”改為“選準角度”，2011年又將“選準角度”改為“選好角度”，表述上愈加嚴謹。因為“選好角度”既可以理解為“選好/角度”，也可以理解為“選/好角度”。新材料作文命意體現(xiàn)了新課程倡導的“多元文化”“多元解讀”，材料內(nèi)容的豐富性引導考生多維思考，多角度構(gòu)思。然而，角度多、有話說并不等于容易寫，角度越多審題的干擾就越大，考生就會覺得一時間說不深，說不透，說不全，而考場作文真正被認可的角度又只有那么一兩個，因此“選好/角度”暗示考生角度越多，在選擇上就要愈加小心。在眾多角度中，有些是切合題意的，有些是符合題意的，有些是較符合題意的，還有些是偏離題意的。那些切合題意的角度就是好角度，考生既要慎重地“選好/角度”，也要進一步“選/好角度”。
例如2014年安徽高考作文：“一位表演藝術(shù)家和一位劇作家就演員修改劇本臺詞一事，發(fā)表了不同的意見。表演藝術(shù)家說：演員是在演戲，不是念劇本，可以根據(jù)表演的需要改動臺詞。劇作家說：劇本是一劇之本，體現(xiàn)了作者的藝術(shù)追求：如果演員隨意改動臺詞，就可能違背創(chuàng)作的原意。”這則材料可以入手的角度很多：從表演藝術(shù)家角度，可以寫善于變通、大膽創(chuàng)新等；從劇作家的角度，可以寫堅守自我、尊重規(guī)則等。但這些角度是單一的，未能盡收材料含意，觀點缺乏深度與廣度。考生應(yīng)該以辯證的眼光審讀材料：表演藝術(shù)家認為“可以根據(jù)表演的需要改動臺詞”，強調(diào)的是“表演的需要”；劇作家堅持“如果演員隨意改動臺詞，就可能違背創(chuàng)作的原意”，強調(diào)的不是不能改而是不能“隨意改”。兩人都沒說絕對能改或不能改，這樣如何對待“改”就成了材料中的關(guān)鍵點。如果劇作家接受了表演藝術(shù)家的意見而同意修改，這就體現(xiàn)了劇作家的“堅守與變通”；而表演藝術(shù)家也不能借表演需要強硬改動，最好的辦法就是真誠溝通，協(xié)商一致，要對話不要對抗，要共贏不要零和，這是一個雙贏的智慧。因此從兩人的綜合角度，寫“堅守與變通”“從實際出發(fā)”“理解與溝通”“合作”“共贏”等，才是寫作最佳切入角度。
二、確定立意
閱讀與寫作是語文學習最重要的方式，閱讀是體驗別人創(chuàng)作的文本，寫作是自己創(chuàng)作的文本讓別人閱讀。就高考作文而言，如果考生平時夯實了閱讀基礎(chǔ)，對于命題者給定的材料，他會迅速把握要領(lǐng)，尋找合適的角度表達題旨，這就是審題。審題之后圍繞題旨敲定自己的寫作方向與作文范圍，明確寫作的核心內(nèi)容，這就是立意。新材料作文最講究審題立意與材料主要角度的契合度，這種契合度越高作文就越切題，立意就越穩(wěn)妥。
立意穩(wěn)妥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追求立意的高遠與新穎。要讓立意高遠新穎，就應(yīng)堅持：
1. 多讀書，勤思考。讀書與思考是中學生作文的“雙翼”，讀書不多儲備就不足，思考不勤立意就不新?，F(xiàn)在的中學生除了完成課文學習外，閱讀量實在少得可憐，即使讀了一些東西，也多半奔著應(yīng)試去的，因此他們只愿意把“高大上”人物作為閱讀對象，把速記熱點素材當作獲得寫作技巧的“不二法門”。為了作文得高分，他們飽讀各種滿分作文，牢記各類名言警句，精于各招作文技法。閱讀已是奢談，更遑論思考。沒有思考，作文訓練便盲目跟進，去年考什么今年就練什么，去年的高分作文就是今年模仿的標桿。沒有思考，作文又想得高分，考生就去追捧各類“奪分秘籍”。于是就有了考場作文喜擺酷、充有范的花拳繡腿。乍看滿篇宏論，遍數(shù)中外古今，卻是羅列他人話語；貌似積淀深厚，出口錦言繡語，皆為套用“經(jīng)典素材”。加之當下的功利課堂讓學生沒工夫也沒權(quán)利思考，于是學生的思路愈加狹窄，思想愈加懶惰，思維愈加鈍化。沒有思想，作文立意就顯同質(zhì)化、扁平化，言不由衷，言不及義，這是當下考場作文了無生趣的主要原因。
2. 大主題，小切入。切入切入，就是先切后入。觀察各地作文命題，所給材料現(xiàn)實性強，涉及面廣，能提煉出來的話題常常是宏大的，而宏大的話題又讓考生很難駕馭，因此在立意上不妨化大為小，大題小做，即從切出的大題、寬題、虛題中尋小角度進入，從看似平常、細小的人或事寫起。有時凡人小事更能彰顯萬千氣象，更能傳達人生況味。例如2014年北京卷關(guān)于“老規(guī)矩”的材料作文，多數(shù)考生大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興衰，談弘揚與傳承，雖然符合題意，但“撞衫”現(xiàn)象嚴重，立意不新穎。一位考生卻小角度切入，用北京特色食品豆?jié){汁兒引出傳統(tǒng)的“老規(guī)矩”，從胡同里賣豆?jié){的吆喝聲說到“忠厚傳世，勤儉持家”的祖訓，從四通八達的道路說到高入云天的建筑，然后將地鐵里埋頭看手機的人越來越多、高端住宅里的空巢老人越來越多、樓堂館所里揮金如土的“土豪”越來越多與知曉、堅守各種淳樸、溫暖“老規(guī)矩”的人越來越少兩相對比，深情呼喚文明禮儀和傳統(tǒng)美德的回歸，角度雖小，題旨頗大。
3. 會分析，有思辨。溫儒敏先生認為2014年高考作文多數(shù)省市“突出的一點，是回歸理性，看重思辨”，孫紹振先生也贊賞2014年的高考作文體現(xiàn)了“理性思維導向及其對抒情性思維的超越”。其實自2006年新材料作文實施以來，命題者始終在嘗試理性思辨能力的考查。以2013年為例，北京卷“由手機引發(fā)的思考”，湖北卷“方”與“圓”，福建卷“自由”與“地層”，江西卷“怕”與“不怕”，安徽卷“梯子橫放與豎放”等，都重在考查思辨能力，只是沒有像2014年這樣凸顯。我們可以預見，今后一個時期，高考作文定會沿著這個方向走下去。因此我們對學生加強思辨能力的培養(yǎng)與訓練是十分必要的。
新材料作文的“料”常常是擺出現(xiàn)象，提出一般性的問題，要寫出立意深刻的作文就必須挖掘“料”的深層意蘊，學會分析。考生作文立意不深刻性的原因，一是材料內(nèi)涵挖掘得不夠好，看問題停留在表面；二是不會分析，只羅列生活現(xiàn)象，說一番大道理，不會緊扣觀點由表面推及內(nèi)里，由結(jié)果追溯緣由，由現(xiàn)象窺視本質(zhì)；三是視角偏狹，缺乏理性思考，分析問題只執(zhí)一端。例如2014年江蘇卷“關(guān)于青春朽與不朽”的討論，很多考生都是泛泛而談青春如何美好，順著材料說青春如何不朽，一堆套話，大而空，俗且淺，根本不去挖也不會去挖材料豐富的意蘊，自然得不了高分。有位考生卻能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然而曾幾何時，那個名牌大學的研究生用實驗劇毒殺害室友時自己剛過27歲生日，那個即將拿到清華大學畢業(yè)證書卻用硫酸傷熊的年輕人也只有21歲，還有那個駕車撞人后高喊‘我爸是李剛’的肇事者，案發(fā)時也不過22歲。雖正值青春好年華，但他們的青春不是不朽的，而是速朽的。”然后總結(jié)：“唯有把握當下，活出精彩，方是對青春不朽的最好詮釋。”文章觀點新，體驗真，且有較強的理性思辨意識。
三、明確文體
關(guān)于文體的要求，以全國三套試卷為例，其表述由話題作文的“文體不限”到新材料作文之初的“自選文體”再到2011年以來的“明確文體”，不斷強化文體意識，考場作文“符合文體要求”已成共識。文體不同寫法也不同，所謂“符合文體要求”就是要求考生在選擇了某種文體后，必須按這一文體的規(guī)范去寫作，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寫什么要像什么”。由于這一主張被廣泛認可，因此近年來那些花里胡哨、怪異搞笑的“四不像”作文從考場逐漸淡去，記敘文、議論文成了主打文體。
針對這兩類文體，何永康教授主張那些理性思維尚未成型的初、高中生應(yīng)寫記敘文，記敘文更容易寫出學生的真情實感。的確，無論考場作文怎么變化，記敘文寫作都是基礎(chǔ)、關(guān)鍵，記敘最接近文學創(chuàng)作的原點。然而據(jù)考場觀察，考生記敘文存在兩種極端傾向，一是主題直白顯露，以議代敘；另一種情況則相反，一些考生總是喜歡“猶抱琵琶”，橫生枝蔓，文章主題千呼萬喚不出來。對于前一種情況，何永康教授特意提醒考生：“你一旦選定記敘文，就下功夫去描寫，去記敘，千萬不要動輒站出來發(fā)表自己的高見。”好的記人敘事的文章，要憑形象和情趣打動讀者，考生務(wù)必先明確立意與主旨，然后設(shè)計情節(jié)，通過細節(jié)刻畫讓人物有血有肉，通過情節(jié)起伏讓讀者或悲或喜。對于后一種情況，考生要意識到，記敘文是由一個個故事組成的，就新材料作文而言，閱卷老師難以在短時間內(nèi)理清你的文章思路、主旨與材料內(nèi)涵的暗合點。因此，寫記敘文就要緊緊圍繞主旨，通過文中的人和事清晰地傳達自己的體驗或感悟。下面這篇《致我們終將不朽的青春》（江蘇考生）的作文片段就較好地做到了這一點：“八班的教室朝著陽光，潔凈的窗戶玻璃上可以映出整個天空。走道里的嬉鬧，錯落的桌椅，就像印章一般鮮亮又入眼。教室前排第二個座位，盛滿了我這些年的希望和夢想。不管是立體幾何、流程圖，還是英文字母，都那么醒目地刻在我的記憶里。起初的枯燥乏味，了無生氣，在此時此刻卻是那么鮮活，撼人心魄。青春在課堂上飛舞，向著遠方，飛往夢想綻放的地方。”這段文字簡潔傳神，有典型的細節(jié)，有“青春”“綻放” 等關(guān)鍵詞詮釋主旨，加上精當?shù)氖闱?，很容易喚起讀者情感共鳴，讓閱卷老師眼前一亮。
當下，作文給出的材料含意豐富，耐人深思，決定了考生寫議論文更容易上手，而說理散文在結(jié)構(gòu)上較傳統(tǒng)議論文更自由靈活，表達上更具文學品味，因此更受考生青睞。然而不少考生寫這類作文時虛圖形式，喜好賣弄，只議不論。例如下面這篇議論文的片段：“我欣賞李白的‘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fā)’。我感慨賀知章的‘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我無奈張九齡的‘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明’。我喜愛孟浩然的‘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我贊嘆李欣的‘賭勝馬蹄下，由來輕七尺’。我震撼王昌齡的‘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我向往杜甫的‘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我譴責張方的‘豪家舊宅無人住，空見朱門鎖牡丹’。我敬佩賈島的‘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 ”（江蘇考生《我心中的詩情》）這是當下考場上最時髦的“人物+抒情=論證”式議論，被稱為“文化散文”，風靡一時。給人的印象似乎是材料豐富，底蘊深厚，氣勢不凡?？晌覀儾唤獑?，這樣簡單地列舉名人就是擺事實嗎？這樣簡單地把名人堆砌起來就是論據(jù)充分嗎？用這樣單調(diào)而路人皆知的事例來講道理，你的論據(jù)典型嗎？這些“隨人論短長”的論據(jù)有多少出于自己的內(nèi)心？這就是典型的假擺事實，只議不論，有理無據(jù)。雖然張揚了情感，卻華而不實。
其實對于考場上議論文的寫作，閱卷老師最為關(guān)注的還是說理部分。首先看考生的觀點與材料的契合度高不高，論證的邏輯鏈牢不牢；其次要看作文是否寫得有理又有據(jù)、有趣又有序。如浙江考生《揮刀斬索搭橋渡人》的片段：“看見過這樣一幅動人的漫畫：椰樹下，一位飽經(jīng)滄桑的老人慈愛地望著吊床上并排躺著的三個嬰兒，對上帝祈求：‘上帝啊！我愛他們，請每天賜他們一碗飯吧！別給他們罪惡。’這位老人，就是韓國前總統(tǒng)金大中。我們可以想象這位總統(tǒng)獲悉三個兒子涉嫌經(jīng)濟犯罪時心中的悲痛。但他沒有利用自己的職權(quán)為兒子開脫，反而勇敢地走上電視臺對全國人民道歉。當這一份開明與勇氣，從一位父親身上表現(xiàn)出來時，顯得格外珍貴。她像一只蚌痛苦地孕育著的一枚盈淚的珍珠，她像大海撞擊巖石經(jīng)歷撕心裂肺的痛楚后產(chǎn)生的朵朵浪花，她像不斷磨礪后明亮如雪的鋒利的寶劍——用理智撥開愛的迷霧，是傷痛，也是榮耀，是以心中流血為代價的動人旋律。”這個片段選取的例子新穎，顧及議論文體，例子點到即止，然后運用排比，尤其是精彩的比喻，形象而有力地論證了理智不為情感牽系，這種議論就是有理有據(jù)且有趣。
四、不要脫離材料內(nèi)容及含意的范圍
首先請大家注意“含意”與“含義”的區(qū)別?！冬F(xiàn)代漢語詞典》（2012年第6版）解釋“含意”是“（詩文、說話等）含有的意思”，“含義”是“（詞句等）所包含的意義”。據(jù)此可理解為，“含義”指詞語、句子等所包含的一般意義，“含意”指詩文、話語中的深層意思或言外之意。蠡測材料作文的命題思想，“材料內(nèi)容及含意的范圍”的“材料內(nèi)容”當指文字包含的表面的、淺層的一般意義，“含意”當指文字內(nèi)里的、深層的特殊意思。
雖然新材料作文設(shè)題時力倡讓考生有話說，但有話說不等于可以“滿嘴跑火車”，命題者通過考題設(shè)置要將思維能力處在不同層次的考生有效地區(qū)分開來，因此所給材料就包含著深層意思或言外之意。全國卷《作文等級評分標準》把作文材料可能包含的多元內(nèi)容分為核心內(nèi)容、“有必要但未必是核心的內(nèi)容”“一般性但基本恰當?shù)膬?nèi)容”以及若即若離的內(nèi)容，前三種都在“材料內(nèi)容及含意范圍”內(nèi)。但只有選擇核心內(nèi)容及“有必要但未必是核心的內(nèi)容”才屬于“符合題意”，才能列入一、二等文；而從“一般性但基本恰當?shù)膬?nèi)容”角度立意屬于“基本符合題意”，從“若即若離的內(nèi)容”角度或完全忽視所給材料進行立意屬于“偏離題意”。因此“不要脫離材料內(nèi)容及含意的范圍”既是考查考生對材料的理解能力，也是考查考生作文立意與角度選擇的能力。
例如2014年新課標卷II卷：“不少人因為喜歡動物而給他們喂食，某自然保護區(qū)的公路邊卻有如下警示：給野生動物喂食，易使它們喪失覓食能力。不聽警告執(zhí)意喂食者，將依法懲處。”依據(jù)“材料內(nèi)容”即文字表面的、淺層的意思，“內(nèi)容”這里應(yīng)指不要給野生動物喂食。至于“材料含意”，我們可以多角度地將它切分為三個層面的內(nèi)容：一是因喜歡動物而喂食，這可以理解為愛（游人角度）；二是喂養(yǎng)的害處，這是因愛而害（動物與游人的角度）；三是保護區(qū)警示，知錯不改，后果自負（保護區(qū)角度）。從這三個層面立意，寫善心勿濫、自強自立、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等都是“材料含意”范圍，而寫理性的愛、愛與害、尊重規(guī)律等更增加了思辨性。如果只是從“不要給野生動物喂食”方面立意，雖然也在“范圍”內(nèi)，卻顯得淺，而且易走極端。
所以我們既要立足于“不要脫離材料內(nèi)容及含意的范圍”，又要抓住“材料內(nèi)容及含意”的特點，多側(cè)面多角度地立意，才能讓文章立于不敗之地。
【作者】王磊：安徽省潁上一中語文特級教師
（轉(zhuǎn)載自《中學語文教學參考·上》2015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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