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花樹下聽花語悟詩心
——文學鑒賞課堂實錄
北京師大附中校園小花園里，鄧虹老師給高一學生上了一堂別開生面的題為“花語詩心”的文學鑒賞課。下面是課堂實錄的節(jié)選部分，全文（含第四部分花文誦讀——現(xiàn)代散文《心靈是一棵會開花的樹》）已推薦在中國教育文學網(wǎng)上發(fā)布。
——實錄整理者：潘星樾
一、導入
師：大家好，我們剛剛度過清明節(jié)假期，這是一個慎終懷遠的時節(jié)，也是遠足踏青的時節(jié)。人間四月天永遠是屬于詩歌的，永遠充滿抒情意味。我們能感覺到春天的雨、春天的樹、春天的花，最能引發(fā)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詩情畫意。正巧，我們這段時間正在學古典詩歌。這個季節(jié)也是我們校園最美麗的季節(jié)，你看，有那么多美麗的花，美麗的樹。所以我就在想，什么時候我們能夠找到適合的內(nèi)容，大家一起圍坐在一棵美麗的花樹下，來感受美麗的詩篇呢？我想起了吳光宇同學的一個建議，我們的課堂可以再豐富一些，可以到校園里甚至到校外。這節(jié)課也算是滿足了吳光宇同學的一個心愿吧。
師： 同學們請看一下大家手里拿到的這份資料。老師給它的擬的題目是“花語詩心”。我準備給同學們講三個小故事，一起讀幾首小詩和一篇小文。在這春天里，在這美麗的花樹下，讓我們傾聽花語，感受詩心。
師：首先，我們先交流一下。剛才我?guī)е瑢W們走到這里的時候，有同學說特別有感覺。戴陽同學你說說有什么感覺。
生A1 ：我覺得意境特別好。剛剛我站在那個位置，看著花瓣落下來，然后再看看天空的顏色，我覺得非常文藝。
（眾笑）
師：非常文藝！你覺得跟我們這個內(nèi)容有關(guān)系沒有?。?span lang="EN-US">
生A1 ：肯定有關(guān)系。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上課，氣氛會更好。
師：子敏，你說說，現(xiàn)在我們坐在花樹下，你有什么感觸？
生A2 ：這個氛圍特別適合讀詩，都特別浪漫。
師：很適合讀詩，相同的是美麗的、浪漫的一種氛圍，是吧。我聽聽男生的意見呢。師洋你認為呢？呀，一陣風過來了，好美??！
（花瓣紛紛飄落，眾輕呼）
生A3 ：我覺得花瓣落下來的時候就是很美、很浪漫的一種感覺。
（眾感慨）
師：在這樣的一種時刻，大家知道我的腦海里想起什么嗎？
眾生：哦……（興奮）
師：我想起了電影《功夫熊貓1》。當神龜師傅要圓寂的時候，它慢悠悠地說完了非常具有智慧的話，然后天上就下起了桃花雨。這個畫面特別具有東方的意境吧？在西方的大片里很巧妙地加入了這樣的意境之后，就讓我們覺得功夫片里有了詩情畫意，一種特殊的、神秘的感覺就出來了，那是專屬于東方的一種意蘊。哎呀，有一個花瓣落在了紙上！
（學生們驚喜，用手接花瓣，撿拾花瓣……）
二、花事分享
（一）愛在自然
師：下面讓我們來看第一個故事。此時此刻，讓我想起我們的萬世師表—— 孔夫子?？追蜃釉谑裁吹胤浇o學生上課呢？
眾生：（齊答）杏壇。
師：那也是很美的一種氛圍，是吧？他曾經(jīng)讓學生談各自的志向。有的學生說給我一個國家讓我去管理，我能管理得特別好，國富民強；有的學生說能保證一個國家的富足；有的學生說能做好一個國家的司儀工作。但一個叫曾點的很特別。當別的學生談志向的時候他在彈琴。你看這個課堂多么的浪漫啊。孔子就問他：你的志向是什么呀？他慢慢停下悠揚的琴聲，沒有直接說自己做什么，而是描繪了一幅畫面。他說：暮春時節(jié)，我們穿著春天的服裝，帶著五六個成人，七八個童子，到沂水里洗洗澡，再登上舞雩高臺上去吹吹風，然后我們唱歌就回去了，這就是我的志向。那么孔夫子會怎么說？
生B1:……不知道。
師：你們覺得孔夫子的志向是什么呢？
生B2 ：應該和最后那個學生差不多。
師：嗯?？鬃诱f：“吾與點也。”孔子的理想是要實行仁政的，對不對呀？
眾生：嗯。
師：他覺得仁政最理想的畫面就是這么一個春游的場景。這就讓我特別感慨：偉大的心靈總是與自然相伴的，仁愛在與自然、與人類的和諧之中。
（二）財富與花
師：第二個故事呢，是關(guān)于基督教的創(chuàng)始人耶穌的故事。（師生閱讀材料）
師：一次耶穌帶著他的十二個門徒，也就是十二個學生，在野外行走， 行走的過程也就是流動的課堂。走著走著，他看到路邊的一朵野百合花，就對學生們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們一起來看看吧：“所羅門極榮華之時還不如百合花之一朵。”他給他的學生解釋說：所羅門王最富裕的時候，他國庫里所有的財富還抵不過路邊的一朵野的百合。你們能理解嗎？這是為什么呢？
生C1 ：野百合有一種自然的神奇，是金錢比不了的。
生C2 ：花朵對人有一種美的吸引力。
師：哦，有沒有道理？有道理啊。實際上耶穌確實有這個意思，而且在他的心目中，一朵花，哪怕是一朵野花，都是一個生命。一個生命的生長的意義遠遠大于所有的財富和權(quán)力。那么這就是一堂特殊的課。這是第二個故事， 是關(guān)于花的故事，也是關(guān)于生命的故事。
（三）拈花一笑
師：下面我們來看看第三個故事，關(guān)于佛祖釋迦牟尼的故事。有同學知道這個“拈花一笑”的典故嗎？
眾生：不知道。
師：那老師給大家講講這個故事。有一天，大梵天王請釋迦牟尼到一個地方去講法，那里聚集了許多信眾，也包括他的很多弟子。釋迦牟尼拿起一朵金婆羅花，一語不發(fā)，半天都不說話。很多信眾和弟子都百思不得其解：這上的是一節(jié)什么課啊？我們學生該怎么記筆記??？信眾們該記哪些教義名校論萃?。烤驮诖蠹液芗{悶的時候，他的大弟子，名叫迦葉的，破顏微笑。然后佛祖釋迦牟尼就將手中的花給了他，同時將自己金縷袈裟和缽盂傳給他，即傳衣缽與他，使之成為西天的第一祖師。那么，我就要問問大家了，為什么在大家等待釋迦牟尼講法的時候，這佛祖卻一語不發(fā)，只拿起一朵花來向大家昭示，意思是說自己所有講法、教學的內(nèi)容都在這一朵花里了。然后，他又為什么把花和衣缽傳給破顏而笑的迦葉呢？看來他是覺得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佛法內(nèi)容傳給這一個弟子了，因為他領(lǐng)悟到了自己的心意。有同學能明白嗎？
生D1 ：不太明白。
師：為什么所有的佛法都在一朵花里呢？
生D2 ：不明白。
生D3 ：我覺得佛法就是從自然中來領(lǐng)悟一個道理，這朵花代表的就是一種自然的美或者是什么啟示啟迪吧。
師：哦，佛法是源于自然的，花也是源于自然的，花還代表著美，佛法則有美化人的心靈的作用。這位同學說得有沒有道理?
眾生：（點頭）有道理。
師：此外，當迦葉看到一朵花的時候微微一笑，說明此時此刻他的心特別的寧靜、安詳、坦然、淡然、美妙，這恰恰就是佛法的真意。佛法正是讓人無欲無求，讓人心地澄明，心靈純凈，讓人自在。這一朵小小的花呀，看來真是能給我們很多關(guān)于生命的暗示哈。
師：這三個故事都出自于三個偉大的人物、偉大的心靈。他們偉大的心靈和偉大的智慧都與自然和鮮花相生相伴?；剡^頭來想一想，那僅僅是一朵花嗎？來，我們再抬起頭看看頭上的花樹，看看那么多紛紛飄落的花，看看我們的地面，你可以輕輕地拿起一朵花、一片花瓣，想想這些花在我們的智者心中還僅僅是一朵花么嗎? 很顯然，它會讓我們聯(lián)想到生命的很多很多含義。
三、花詩賞讀
師：下面，讓我們來看看在詩詞里面，這些花又有怎樣的含蘊呢？快看看我的紙頁里面滿是花瓣，呀，又來了一片，增加了多少浪漫和詩意?。∽屛覀円黄饋砝首x吧！
（一）古詩賞讀
（賞讀《山中問答》《江畔獨步尋花》《辛夷塢》，略）
（二） 現(xiàn)代詩賞讀
下面我們來看一首現(xiàn)代詩，臺灣詩人席慕蓉的《一棵開花的樹》。我相信很多同學都很喜歡。請一位同學到花樹下面正中間來為我們朗誦一下。
（掌聲）
生E1 ：（朗誦）
如何讓你遇見我 /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 為這 / 我已在佛前 /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讓我們結(jié)一段塵緣 /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樹 / 長在你必經(jīng)的路旁 / 在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 當你走近 / 請你細聽 /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 而當你終于無視地走過 /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 朋友啊 / 那不是花瓣 / 那是我凋零的心……
（掌聲）
師：讀得真好啊。請大家談談這首現(xiàn)代詩歌又引發(fā)了你怎樣的思想感情呢？詩人想抒發(fā)怎樣的思想情感呢？
生E2：我覺得她可能被傷了心。這首詩的語言很浪漫、唯美，尤其最后一段， “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讓我讀了之后心情也很沉重，很傷心。詩人把她的難過、難受寫在了這兩句詩里，很多。
師：表達的感情很強烈啊。那么詩人想表達什么感情呢？
生E3 ：詩人寫出了一種單相思。
師：那你覺得這種單相思美嗎？
生E4 ：我覺得等待很美。
師：這位同學覺得單相思美是因為等待很美。請進一步闡釋，為什么這種等待很美。
生E5 ：前面說“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以及“前世的盼望”，說明她等了很多很多年卻一直未變，不管世間的事物如何改變，她等待的心都不變，期待著他的關(guān)注。
師：也就是說美就美在她對于這份愛情長久的、執(zhí)著的等待與盼望，對感情的忠貞不渝特別讓人感動，讓人覺得難得。最后又通過讓人傷感的結(jié)局增添了詩歌的凄美。
生E6 ：我覺得這首詩可能是談珍視生命，不要忽視自然生命。花朵本身就是一種存在。
師：哦，這首詩也不一定是愛情詩。你們是否認可這個觀點呢？（有人點頭） 它是一個生命，一份美麗，為了這份美麗而等待、執(zhí)著地追求，雖然說結(jié)局是傷感的，但這份美麗是存在的，是讓人感動的。這又是一種理解。
生E7 ：這首詩可能源于她自己經(jīng)受了愛情的創(chuàng)傷，但詩寫出來之后有了更廣泛的理解，不再局限于愛情。
師：嗯，有多角度的理解是吧？有多種解釋。讓我們感覺到了它可能是對執(zhí)著追求愛情的回憶，也有可能是對生命本身美好的追求。不管是哪種， 都能引發(fā)我們對花朵一般的生命、花朵一般的心靈的珍視與關(guān)注。每一個心靈， 每一朵花，都是美麗的，都充滿了生命的可貴，需要我們?nèi)フ湎?，不要忽略它?/span>
三、花文誦讀：（現(xiàn)代散文賞讀）
下面我們來看一下這篇小文。
剛才，不管是古今中外的故事還是詩歌，都讓我們看到了花樹和花所代表的生命的涵義和生命的美麗。下面這篇小文的題目是《心靈是一棵會開花的樹》，這就由花引申、聯(lián)想到一個抽象的涵義，讓我們換一個角度來思考，每個人的心靈都有可能成為一棵會開花的樹，轉(zhuǎn)換了一個視角來看待花與生命、花與心靈的關(guān)系。
我們一起來朗讀這篇小短文。（師生齊朗讀）
《心靈是一棵會開花的樹》（趙麗宏）
我說人的心靈是一棵樹，你是不是覺得奇怪？
真的，心靈是一棵樹，從你來到這個世界，從你走進茫茫人海，從你孩提時睜開蒙昧的眼睛那一刻開始，這棵樹就已經(jīng)悄悄地發(fā)芽、生根，悄悄地長出綠葉、伸展開枝丫，在你的心里形成一片只屬于你自己綠蔭。難道你不相信？
不知道，其實不知不覺中你已經(jīng)無數(shù)次看見這樣的花在自己身邊開放。
當你在萬籟俱寂的夜間突然聽到一曲為你響起的美妙音樂……
當你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遇到一間為你開著門的小屋，屋里正燃燒著熊熊的爐火……
當你在十字路口徘徊，有人微笑著走過來給你善意的指引……
當你的身體因寒冷和孤寂而顫抖，一雙溫暖的手輕輕地向你伸來……
當你發(fā)現(xiàn)有一雙美麗的眼睛用清澈的目光默默凝視著你……
我無法一一列舉各種各樣的“當你”——當你歡樂，當你迷茫，當你為世界的壯闊和奇麗發(fā)出驚奇的贊嘆，當你被人間的真情深深地感動……
當你的靈魂和感情受到震撼，受到感動，不管這種震撼和感動如電閃雷鳴般強烈，還是像微風一樣輕輕從你心頭掠過……
每逢這樣的時刻，便是你觀賞到心靈之花向你怒放的時刻。每當這樣的時刻，你的心靈之樹也在悄悄發(fā)芽、長葉，在向遼闊的空間伸展自由的枝干。沒有一個畫家能用畫筆描繪出這樣的景象，沒有一個詩人能用詩句表達出這樣的過程。這是一個無聲無形的過程，但是它所引起的變化，卻悠悠長長、綿延不絕，改變著生命的歷史，豐富著人生的色彩。
你相信嗎？你的心靈一定會開一次花，一定的。也許是燦然的一大片，也許只是孤零零的一朵、也許是舉世無雙的奇葩，也許只是一朵毫不起眼的小花……你的心靈之花也許開得很長，常開不?。灰苍S只是曇花一現(xiàn)，稍縱即逝……
誰也無法預報心靈之花開放的時辰，更無法向你描述它們怒放時的奇妙景象。但我可以告訴你，這樣的花，每時每刻都在人間開放。有人在向世界奉獻愛心的時刻，就是花開的時刻。
愿你的心靈悄悄地開花。
愿我們的世界成為一個心花怒放的世界。
師：這節(jié)課即將結(jié)束啦，讓我們在自然當中傾聽花開的聲音，在塵世當中靜守生命的純凈。就像荷爾德林所說的那樣：人，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
今天這節(jié)課就上到這兒。謝謝大家。
（掌聲……）
﹡鄧虹，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語文特級教師，北京師范大學基礎(chǔ)教育研究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校園文學委員會副秘書長。
